本报记者 苏望月
今年6月，湖南省岳阳市平江县三阳乡政府办公楼屋顶突然坍塌。老楼“工龄”已逾50年，几经维修加固，还是塌了，另起新楼是否可以提上日程？遵循“严禁新建楼堂馆所”的要求，平江县决定“化整为零”，将110名干部就近安排在3座闲置办公楼房，分散过渡办公。三阳乡乡长李俊杰算了一笔账：少盖这一座楼，可以节省上千万元财政资金。
站在散落一地瓦砾的乡政府办公楼旧址前，李俊杰感到这一次“舍得”很“值得”。“政府支出减下来，民生资金加上去，我们将腾挪出来的资金用在刀刃上、紧要处。”平江县今年3月刚刚脱贫摘帽，身处最基层一级政府，李俊杰认为，自己和同事们还有许多工作任务，不容大意。
今年以来，从中央到地方，各级政府不遗余力压一般、调结构，将“紧”的要求作为资源配置前提，将“紧”的理念贯穿各项工作始终，实现非急需非刚性支出大幅减少、财政预算约束更加有力、重点领域支出应保尽保，以实际行动落实“积极的财政政策更加积极有为”的要求，践行以政府过紧日子换百姓的好日子的承诺。
不该花的钱一分不花
近年来，各级政府“三公”经费连年“瘦身”。今年，政府过紧日子的信号更强、要求更高、力度更大。记者梳理发现，各地统筹压减具体支出与加强制度建设，重点采取了以下举措：
一是大幅压减非急需非刚性支出。中央政府带头过紧日子，中央本级压减了非急需非刚性支出超50%；地方政府也严格控制和压缩一般性支出，实打实降低行政支出。以深圳市为例，据深圳市财政局局长汤暑葵介绍，2020年编制预算中，该市压减非刚性、非重点项目经费39%，“三公”经费压减5%，严控新增课题、调研、会议、差旅、培训等经费，对维修维护、物业管理、装饰装修、办公设备采购等支出需求，要求在部门调剂解决。
二是硬化财政预算约束。“目前，重庆政府过紧日子已基本实现制度化、常态化，覆盖预算全流程的制度，既有精度更有硬度。”重庆市财政局局长封毅说，一方面，从前、中、后卡住预算口子，年初预算安排、年度中追加必须经过公开评审，预决算必须统一公开，年底未用完的钱必须统一收回，打破基数概念和支出固化格局。另一方面，从上、中、下规范预算流程，统一签批，统一向人大报告重点专项，统一建立项目库滚动机制。同时，预算安排与绩效结果挂钩，不仅当年奖惩，还同步增减次年预算。
三是着力盘活存量资金。湖南省财政厅副厅长何伟文介绍道，省财政全面清理结转结余资金，将部门年初预算基本支出、“三公”经费、结转一年以上的项目支出结余资金全额收回。截至目前，共计收回资金19亿元。对部门和市县提出的新增支出需求，首先要求通过统筹整合现有存量、调整结构落实，原则上不开新的增支口子；执行进度慢的支出压减10%以上。
严预算、减支出、提进度，各部门单位是否感到“压力山大”、无法招架？“充分理解、主动适应、全面落实。”有关部门负责人不约而同地回应道。
“疫情发生后采购疫情防控物资时，通过参考历史价格、摸清市场价格以及相关成本等，我们进行一对一沟通，在保证企业有盈利的前提下，争取政府少花钱。待疫情平稳后，我们适时减少采购量，剩余资金主动申请财政部门收回，减轻财政负担。”深圳市市场监管局副局长黄生文说。
“今年在《民法典》的普法宣传上，我们减少了纸质书的购买数量，采用电子版的方式，通过网络、手机平台宣传，效果不错，也省钱。”重庆市高级人民法院副院长孙启福介绍道，今年初院里研究部门预算，比往年任何时候都要精打细算，出差用车打组合、电子送达省邮费、项目实施分步走……在一点一滴、一事一项的“抠门”之中，该院机关基本运转经费和“三公”经费，与去年相比减少20%左右。不仅看收入多少钱、支出多少钱，还要看压减了多少钱、盘活了多少钱。摒弃财大气粗、大手大脚，精打细算已经渗透到预算管理的各个阶段，勤俭节约已经内化为各级部门单位的行动自觉。
该办的事一件不落
搬进明亮干净的新家，是平江县三阳乡清安村贫困户林力秋近两年最高兴的事之一。盖新房的钱，老林自己负担了1万元，政策补助了4万元。现在，除了种着1亩多地，家里还养了一头牛，儿子住院治疗费用也大大提高了报销比例。“改变很大，比以前好了百分之八九十！”林力秋觉得，不仅住房亮堂了，生活也有了新希望、新奔头。
乡政府办公楼塌了先搁置，贫困户危房改造要高效率、高质量完成。今年以来，各地立足实际，将压减盘活的各项资金统筹投向抗疫救灾、复工复产、三大攻坚战、民生实事等，努力以政府过紧日子，换取企业和老百姓过好日子。
——支持疫情防控。深圳市龙岗区财政局局长陈周表示，今年上半年，龙岗区坚决落实国家、省、市关于过紧日子的要求，切实压减一般性支出，共统筹收回年初预算财政资金3.27亿元。其中，安排疫情防控相关经费1.83亿元，包括投向各街道健康驿站食宿、防控物资采购、应急处置、消毒消杀等经费1.35亿元，以及区有关医疗机构疫情防控物资采购经费及补贴0.48亿元。
——推动企业复工复产。“今年，江北出台过紧日子10条措施，严控一般性支出，节约财政资金约2亿元，重点对受疫情影响较大、提供就业岗位较多的商贸服务业加大支持力度。”重庆市江北区财政局局长万川江介绍道，区政府还联合商家让利3000万元举办“礼享江北”等促销活动，上半年，全区实现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同比增长3.5%。“今年，深圳市预算执行中压减统筹多项资金合计34.3亿元，重点用于对受疫情影响严重的中小微企业贷款贴息20亿元，投入代缴全市工商企业2月份基本电费6.9亿元，补贴企业6个月城镇污水处理费3.4亿元，支持防疫物资企业扩大产能和技术改造补助费4亿元。”深圳市财政局预算处处长黄云说。
——保障打好三大攻坚战。湖南省平江县财政局局长夏海告诉记者，今年年初出台“十个一律”规定，大力压减一般性支出1.1亿元；盘活结转结余资金6432万元；公务用车更新和购置全部停止，比去年同期减少530万元；23个临时机构全部纳入国库集中支付，没有新开工无资金来源的项目，在建项目无一变更，腾出财力用于脱贫攻坚补短板是主要投向之一，具体事项包括补助建档立卡家庭经济困难学生29585人，涉及金额2941.4万元；建档立卡贫困人口医疗保险缴费补贴141501人、补助资金2576.5万元；实施农村贫困人口医疗救助4330万元，以及将大病保险起付线降低、报销比例提高等。
在重庆，为了做好应对疫情冲击这一道“加试题”，跑出脱贫攻坚“加速度”，市级不久前新增了7.7亿财政专项扶贫资金，全年增幅为20%。财政资金增量提速，有效推动了扶贫项目建设和扶贫产业复工复产、贫困人口务工增收。比如，该市在财政专项扶贫资金中安排一部分资金，对贫困劳动力外出务工的，给予一定的交通费和生活费补助，上半年，外出务工的人数就超过了去年全年。
湖南省株洲市重点在预算编制环节的源头和专项资金使用过程中统筹整合，今年上半年，市本级归集整合了10.3亿元产业发展专项资金、13.7亿元的污染防治专项资金、1.3亿元的巩固脱贫攻坚资金等，集中有限财力办大事。“今年能够安排如此规模资金，离不开加强资金统筹、盘活存量资金、压减一般性支出等举措的实施。”株洲市财政局局长李能斌说。
——投向教育、养老、住房、医疗卫生、社会保障等民生领域。江津区财政局局长李嘉指出，今年，该区已压减一般性支出和项目支出4.2亿元，在年初制定预算计划时，把民生领域支出放在首要位置，就农村危旧房改造一项安排资金1.1亿元。加大民生领域财政投入力度，既要尽力而为，也要量力而行。“我们坚持以收定支精准投入，有多少钱，干多少事。‘十个指头弹琴’，不随意扩大政策范围、提高补助标准；不超越发展阶段和财力可能开展工作，避免‘省里请客、市县买单’。同时算好长远账，把后面的困难预计充分一些，制定政策留有余地。”湖南省财政厅预算处处长胡云归表示。
“作为企业，其实不清楚政府具体开支范围和标准，但平日服务效率高，疫情期间帮扶力度大，企业有实实在在的获得感，我们十分认可！”深圳市怡亚通供应链股份有限公司总会计师陈珍贵说。该花的钱一分不少，该办的事一件不落，政府过紧日子惠及市场主体和人民群众，得到了宝贵的肯定。
政府过紧日子是一项长期方针
“厉行节约、反对浪费”“执守简朴、力戒浮华”“艰苦奋斗、勤俭节约”，上述要求近年连续被写入政府工作报告。“政府过紧日子，这是一个长期的方针政策，并不是短期的应对措施。”在今年两会的部长通道上，刘昆部长再做强调。
“政府过紧日子是党中央充分研判当前及今后一个时期严峻复杂的形势后确定的长期方针政策。” 湖南省财政厅厅长石建辉坦言，结合湖南的情况来看，在内部，减税降费政策继续实施，地方政府债务偿付压力较大，民生保障等刚性支出持续攀升，部分市县“三保”压力仍然存在；在外部，全球疫情继续蔓延等因素使得经济发展受到冲击，经济下行压力、运行风险仍然不小，全省财政运行将在较长时期处于“紧平衡”状态。
“当前和今后一段时期，预算紧约束、紧平衡将成为常态。”汤暑葵说，就深圳情况看，随着营改增、减税降费等政策相继落地实施，地方财政收入增长明显放缓；作为外贸大市和重点企业所在地，疫情冲击、中美经贸摩擦等不利影响首当其冲。与此同时，粤港澳大湾区和先行示范区建设全面铺开，重大改革、重大项目集中落地推进，各方面支出需求快速增长，财政收支平衡压力可以说是前所未有。
“坚持历来的勤俭节约传统，要求我们现在仍然要用这样的思想来理好财；收入与支出、需要与可能的矛盾是永恒的，要求我们必须精打细算管好钱。”封毅介绍，重庆政府过紧日子，办法是两手抓：既把日子过紧，又把紧日子过好；既解决当前减收面临的具体问题，又完善长效机制提升政府治理能力。从具体操作看，一端压支出，今年按统一比例一刀切压减一般性支出和非急需、非刚性专项支出，市级到目前已压了34亿元。一端建机制，将预算从“控盘子”转向“控标准”“看绩效”，已建成会议培训、课题规划等60多项支出标准体系，倒逼部门转变花钱的理念。
“我们将牢固树立长期过紧日子思想，坚持以收定支、量力而行，厉行节约、勤俭办事业，统筹兼顾、突出重点，真正把钱用在刀刃上，确保民生事业可持续发展，党委、政府重要决策部署落细落实。“汤暑葵说。
东、中、西三地，省情市情不同，经济社会发展任务有别，但对于政府长期过紧日子决心是一致的、坚定的，也是全国财政系统的心声：让政府过紧日子走向常态化，让人民过好日子更加有保障。